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海边小镇,不停的雷雨和潮声里,他为期三个月的绮梦。
【NC-17】
张灵玉走下电车。 车站就在海边。三四级水泥台阶下就是岸边奇形怪状的礁石。海浪一阵一阵地拍过来,一股股浪花从岩缝中喷出。天空是惨白的,大海是深灰的。张灵玉被海风的咸涩激得皱鼻子,他抬头看了看,想:马上就要下雨了。 手机在裤兜里振动,有人发了条信息过来,应该是来接他的姑妈。划开,定睛一看,发现手机快要没电了,于是他把包反到身前找充电宝,好巧不巧姑妈又打来一个电话,为了接电话,他不得不松开搭在拉杆箱上的手,不料手刚松开,箱子向前一倒,啪嗒一下砸在地上。 到达L镇的第一天,并不顺利。 姑妈是个热情的人。具体表现在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上。微胖的女人把车窗打开一条缝,海风呼啦啦地涌进来。她不停歇的声音就像风浪中的小船,一会儿从海风里冒出来,一会儿又被海风吞下去。 张灵玉坐了四个小时的电车都没困,这会儿困意倒是泛上来。睡过去之前,他听见姑妈说:“你来这里,放轻松就好,总会有办法的,姑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……” 他坠入黑暗。 雨果真下了起来。姑妈从车后座翻出一把伞,不容他推脱地撑好。雨滴砸在伞布上,发出巨大的声音。 张灵玉匆匆走到屋檐下,转头和姑妈说了第一句不是客套话的话。 “这里的雨真大。”他说。 “那可不嘛。”姑妈侧着身子,狂抖伞上的水珠,“这里的雨不止大,还多呢。一天到晚下雨,大半年都在下雨,明明在海边却不见沙滩,要不是风把湿气吹散一些,没人想住在这里……” 张灵玉安静地看着灰白色的雨和海。姑妈的声音渐渐被雨声覆盖。他看的有些出神,直到姑妈一声大喊:“变木头啦!灵玉,把行李放屋里,我带你看你房间!” “好。”他匆匆跟上。 他的房间推开窗户就是大海。城市里可绝对没有这样的好房子。张灵玉站在二楼,觉得自己从没看过这么远,身子不由得又往外探了一些。 “哎——悬崖上的金鱼姬!” 他听见一个明媚的声音,穿过雨声从楼下传来。 张灵玉循着声音看去,只看见光秃秃的礁石。 “这儿呢,波妞!” 声音又响起,张灵玉这才看见她。姑妈的房子曾是观测站,它位于L镇最西北的海角,下面就是悬崖。而声音的主人就在悬崖下,不,应该说,正顺着小路往上爬。 他看到一件亮黄色的雨衣从悬崖下一蹦一蹦地冒出来,慢慢地靠近房子,黄雨衣抬起头看他,张灵玉对上一双极美的蓝色眼睛。 她粉色的头发从雨衣帽的边缘漏出来,又被雨打湿,凌乱地贴在胶衣上。 “你是新搬到这里来的吗?”她挑了挑眉毛,“悬崖上的二楼终于住人了。” “你好。”张灵玉生涩地说。 “你好。”黄雨衣点点头,“我们会再见的,到时候再打招呼,再见波妞。” 他没来得及反驳,她已经转身走了。张灵玉心中五味杂陈,他下意识摸了摸脸,竟有股被调戏了的感觉。 [我们会再见的] 黄雨衣说的话不假,L镇只有一个巴掌大,居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,谁和谁在菜摊上吵了一架,第二天全镇子都能知道。张灵玉被姑妈带出去吃饭,女人一进餐馆就被朋友叫住,几人在角落里叽叽喳喳,聊的不亦乐乎。而他被落在吧台,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喝雪碧。直到一个装着薯条的铁盘子砸在他面前。 “不好意思,我没点这个。”他抬起头。 撞进一双蓝色的眼睛。 “我请你的。”女生的粉色长发扎成马尾,她耸耸肩,“波妞。” “啊,是你。”张灵玉惊叹道。 “是我。”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,“你好,我叫夏禾,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。” “我叫张灵玉。”张灵玉拘谨地说。 “叫你灵玉可以吗?”夏禾身体前倾,挑起一根薯条,沾上番茄酱,又用舌尖把薯条卷进嘴里。 “可以。”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。 “你多大?”餐馆放着轻松的爵士乐,夏禾随着音乐晃脑袋,漫不经心地问,“看起来不大,还在上学吧?” “十八岁。”张灵玉说,“高三。” “哦。”她了然地点点头,“这样。” “你呢。”张灵玉又问。 夏禾看着盘子,轻轻眨了眨眼睛才说:“大学毕业,是你姐姐辈的人了。” “才五月份,你不用上学吗?”她又问。 张灵玉沉默了。 夏禾把视线从盘子上移开,抬起眼睛看他。 “身体不好,休学。”张灵玉咽了口口水,慢慢地说。 “哦。”夏禾直起身子,伸手把马尾扯散,把皮筋叼在嘴里,再一次把它扎紧。 她穿着吊带衫,抬起手扎头发时,两条光滑的手臂抬起,胸也跟着往前挺。 张灵玉别开眼睛。 扎完头发,她又伸了个懒腰,吊带衫被带着卷起来,露出一小截肚子。夏禾蛮不在乎,扯了扯衣服便转身离去。 “我的休息时间到了。”她回头,冲张灵玉眨了眨眼睛,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, “小张同学,我们回见。” 她甩着辫子离开,张灵玉这才发觉自己的耳朵里传来细微的嗡嗡声。像是血液快速摩擦着血管壁,心7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倒吸冷气。 有客人走进餐馆,海风灌进来,惊扰了沉思的风铃。张灵玉把一直攥紧的拳头松开,思来想去还是拿了一条薯条。 没放盐,火候也不太够。 还是蘸番茄酱比较好吃。 今天的气压很低。自起床开始,胸口仿佛被什么压住。 张灵玉翻了个身,吃力地伸长手扯开窗帘。他躺在床上,看见窗户的一角之外,翻滚的积雨云。 原来海云是这样的。他想。 沉甸甸的,仿佛一块吊在空中的石头,如果上面的钢索松了,它就会整块砸下来,把大地砸出一个坑。 莫名的,有股力量指引着他走下床,匆匆换好衣服走出门。海风很大,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就被风扑了个满怀。他的衣服和头发都被吹得飞起来,有一瞬间,甚至前行都很困难。 原本属于屋外门廊上的风铃正安稳地挂在屋里。 它被灌入的海风吹动,发出清脆的声音,好像在说:早点回来,今天会有大风雨。 他走到自己那扇窗户下,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通往悬崖下的小路。他脑海里浮现出夏禾一蹦一蹦的样子,那件明亮的黄色雨衣和蓝眼睛。 他甩甩脑袋,把画面都清空。 今天的礁石看起来比平时深。张灵玉吃力地往下走。这条路太陡了,他想用手搭着岩壁,上面却布满死去的藤壶和贝壳。 水声越来越大。海浪拍打岩石,发出爆裂似的声音。悬崖下的空间比他想的要大,岩石滩延伸出去三四十米——这里竟有一个小海滩。 有人。 她站在一块大石头上,披下来的粉色长发被风吹乱。海浪几乎扑到她脚下。今天风大,浪也大,白色的水花溅起来都快比她高,下一秒就可以将她卷走。 张灵玉忍不住喊她。 “夏禾!” 她没反应。 于是张灵玉又喊:“夏禾!” 女生这才转过头来。她眯着眼睛找了一会儿,然后才回应:“波妞!” 她的声音穿过爆裂的海浪,穿过沉闷的空气,像是夏天第一朵绽开的小黄花。 夏禾敏捷地从岩石上跳下来。她说:“你怎么下来了?” 说那时迟那时快,吊着积雨云的钢索骤然断裂,天空像被扎破了的水袋,大雨倾盆而来,砸了张灵玉个措手不及。 雨点很重,砸在礁石上,发出的声音让大地震颤。 而夏禾明媚的笑声再一次穿过雨幕。 她跑到了他身边。女生从袋子里翻出那件黄色的雨衣,把它往二人头上一甩。一件雨衣堪堪把他们遮住,夏禾大半身子都在外头。 她一只胳膊撑着雨衣,一只胳膊环着张灵玉。她肌肤的温度从肩膀上传来,带着雨水和湿意。往悬崖上走的时候,他们的腿撞在一起,就像餐桌下的小朋友故意打架似的。夏禾忍不住大笑,张灵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 他吃力地看着地面,一半的世界被黄色雨衣罩住,一半的世界被雨水模糊。他什么都看不清楚,只能依靠肩上那只温暖的手臂。 夏禾似乎习惯了这种天气,她走的很快,很稳,但绝对说不上优雅。两人连滚带爬地走上悬崖,匆匆回到廊下。雨变得更大了,好像能把屋顶砸穿。 夏禾咂咂嘴,很轻松地说:“好像回不去了。” 张灵玉转身去看她。夏禾手里拎着雨衣,穿着一件红白格子吊带衫,被打湿的头发贴在胸口。他发觉她大半身子都被雨浸透,自己却无伤大雅,顿时感觉有点羞愧。 你好歹也是个男人。他想。怎么还得让人家照顾你。 夏禾打了个哆嗦。 张灵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做什么,一下内疚得想把自己头骨拍碎。他连忙打开门,问夏禾:“你要进来吗?” 夏禾歪了歪头,又眨了眨眼睛。像只猫似的上下打量了一下他。最后,她勾起嘴角,把雨衣抖散晾在廊下。 没有回应,她直接走了进来。 张灵玉给她倒了一杯热水。 夏禾已经很自然地坐在沙发上,摁开了电视。她的脖子上搭着张灵玉给她的毛巾,半边身子仍旧湿着。头发贴在肩膀和锁骨上,吊带衫晕开大片水渍。 客厅有着暖黄的灯和浅橙色的墙,不及一般房子明亮,却胜在小巧温暖。张灵玉光脚踩在木地板上,只感觉空气里腾起一阵平时不存在的水雾。 夏禾捧起水杯,喝水时候下意识舔舔嘴唇。 她双腿缩着,抱膝坐在沙发上。张灵玉这才发现她穿着牛仔短裤。靠近大腿根的地方被她的手臂遮住,嫩白的肌肤若隐若现。 “你不看吗?”夏禾问他。 他摇摇头,以掩饰自己心中的燥热。 “有个问题我前几天就想问你了。”夏禾说,“你们学校允许头发留这么长?” 张灵玉的头发留到后颈,只够扎一个小揪揪,却也比一般男生长了不少。 “不让的,休学的时候刚好留到长度极限,过了小半个月才来这边,长的更长了。”他说。 “唔……你过来。”夏禾咂咂嘴,眼睛眨巴了好几下,拍拍沙发说,“快点,我给你看个好玩的。” 张灵玉迟疑了。 “怕什么,我会吃人吗?”她的声音甜腻得像拉丝的太妃糖,“来嘛。” 这有谁能拒绝呢。 他懵懵地走过去,被跪直身子的夏禾摁在沙发上。女生从裤兜里变魔术般掏出几个发夹,抬手就往张灵玉刘海上别。张灵玉不知道她浅浅的裤兜能装下这么多东西,颇感震撼。 夏禾像摆弄娃娃一样摆弄他的脸。夹完所有发夹,后退端详了一下他,发出一阵爆笑。 “辣妹。”她很满意自己的作品,“你要去看一眼吗。” 张灵玉直接扯掉一个夹子,发现是一个镶钻的黑色蝴蝶结。 “你就往我头上夹这东西?”他无语了。 夏禾挑眉:“多好看啊。哎,戴上嘛。” “不戴。” “戴上吧。” “不要!” “那你给我。” “给你干什么?” “当然是帮你戴啊。” “不要!” 她扑过来,想把发夹从他手中抢走,张灵玉则躲着不让她拿。他们的手臂又撞在一起,小臂抵着小臂,一人进,一人挡。 她的肌肤冰凉,可那处连接逐渐变得滚烫,夏禾却像毫不知情一般往前逼近。张灵玉闻到她身上海风咸涩的味道,雨水的味道。她被水打湿的长发往前甩,冰凉的发丝贴在张灵玉胳膊上。 她拿不到发夹,却被卡在了这个暧昧的格挡里。 大雨没有停的意思,云层越压越低,天色越来越暗。屋里变得一点也不像白天。 张灵玉看见夏禾眼里昏黄的灯光,她的脸被浅橙色的周遭衬得微微发红。电视的五光十色映在她身上,照亮她的手臂和腰肢。她像迷幻舞厅里不归的舞者,伸出手问他是否共舞一曲。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,细细品味他眼中的惊愕。张灵玉心知他的欲望之门悄然打开,小腹就像是有张嘴,一张一合地渴求更多。羞耻感海潮一般涌上来,礁石并不打算放过他。 夏禾轻轻笑了。 她的声音柔和下来,不再像早晨那般穿透雨雾,而是融进倾盆雨声之中。 嘈杂空洞的世界里,她的声音带着情欲,风一般钻进他的耳朵。 “想要吗?”她问,“要试试吗?” 张灵玉喉头发紧,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。夏禾的手却比他快多了,她前倾过来,一只手撑住张灵玉身后的沙发沿,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腿。 “嗯?”她歪了歪头,“回应呢,灵玉?” “我……”张灵玉看着她那张美极媚极的脸,心仿佛被扯入一个漩涡,他是救生艇上绝望的人,跌落于她的眼底,无可救药。 她笑了。 嘴角扬起来,眼睛弯下来。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好慢,好像世界在这一刻都要为他们而停止。 “放松。”夏禾说。 她的声音最后消失在海角倾盆的雨里。温热的嘴唇覆上来,带着雨水的湿意。她的肌肤又是那么冰凉,像是浸在海水之中。 他无师自通地张开了嘴。多奇妙,他是甚至不知道把眼睛闭上,本能却教会他用舌亲吻。夏禾像一把钥匙,钻进他的怀中,把他慢慢打开。 反应过来的时候,他已经被夏禾禁锢在沙发的角落。她的膝盖卡在他两腿之间,她用热烈的吻夺取了他的主动权。她施舍给张灵玉有限的空气,换来少年无措的喘息。 夏禾伸出一只手抱住他的后背,另一只手顺着腿往里摸,隔着内裤碰到了他的性器。 她只是轻轻地用指关节抚摸了一下它,张灵玉就感觉自己下身发涨。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,比起快感,更多的是羞耻和难受。他向来藏不住事,忍不住像只小动物一样无助地呜咽起来。 夏禾笑着继续亲吻他。 “马上就好。”他听见她说,“再忍一下,乖。” 她的语言有一种魔力,又或是雨声使人晕眩。张灵玉奇迹般地放松下来,直到夏禾的手碰上他最隐秘的部位,上下撸动了起来。 他忍不住架起手反抗,却被夏禾抓住命脉,拇指向上一挑,不重不轻地擦过马眼,快感就像电流一样顺着尾椎骨爬上来。 他呜咽一声,马上软了手,夏禾趁机欺身而上,加深了他们的吻。 张灵玉被亲到快要窒息,夏禾终于放过了他。两人分开时,嘴唇拉出一条细细的银丝,夏禾伸出舌头,将它卷断。 他没来得及喘气,夏禾凑近他的耳朵。她甜腻的气声在他耳际炸开。 “舒服吗?”她问,“嗯?” 尾音上挑的同时,手上的速度加快了。张灵玉控制不住挺腰,把自己往她手中送,也被她敏锐地捕捉到。 “看来不错啊。”她说,“我很惊讶呢。” 她衔住他的耳垂,松开又轻轻舔了几下。张灵玉被她压在沙发的角落,除了承受别无它法,随后,夏禾直起身,用在外面的手牵住了他。 “来看看我呢?”她像只狐狸一般眯着眼睛说。她让自己跪直,引着张灵玉解开她牛仔裤的扣子。 她把两腿稍稍打开,张灵玉已经羞到不行,可惜夏禾不给他这个机会。她将他牵入那处秘境,如同海潮褪去的潮间带。将那两瓣最后的遮挡拨开,他摸到海水残留的呼吸。 她的手带着他走到一个格外温热的入口,张灵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——他再迟钝,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 “需要我教吗?”夏禾调笑地看着他,“哎,你轻一点!” 这不能怪他,她的甬道太湿,稍稍一擦就会滑出去。夏禾叹了一口气,说:“慢点,往上。” 昏暗如黑夜的屋里仅有几盏黄灯,雨声盖过一切,却盖不住夏禾潮水般的身体。张灵玉轻轻向上勾,滑进那处温热顺滑的泉眼。 “好孩子。”夏禾把头靠到他的肩膀上,在他耳边哑声耳语。 她的手也没停,张灵玉下身涨的难受,而夏禾的身体就是他唯一的解药。她继续在他耳边呢喃着,往上些,真乖,嗯? 他无师自通地按压起那些软肉。靠在他肩膀上的夏禾发出猫一样的声音,再和他说话时腔调都软下来。 他心中升起一种征服的快欲,手上也大胆起来,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腰,轻轻捏了几下,就让她成功地瘫软在他怀中。 “可以嘛?”夏禾喘息着说,“学的……倒是快得很……嗯……” 夏禾引着他探进去第二根手指。张灵玉这才发现这甬道的狭窄,挤进第二根手指之后,内壁就紧紧地吸附上来。 自己可是……比这大呀。 “好紧。”他小声说。 “那当然了。”夏禾回复他,“唔……” 他试探着把两只手指撑开,夏禾长舒一口气,探过来亲亲他的侧脸。 “出来。”她说,“你没套吧。” 张灵玉心道我怎么可能有那个东西。只见夏禾抓起刚才胡闹被蹬到地上的包,在里面翻翻倒倒,真给她抓出一盒避孕套来。 她手上全是他的液体,只得用嘴撕开包装。张灵玉自生理卫生课以来,还是第一次看见实物。夏禾凑过来,张灵玉却猛地直起身子。 “上楼。”他艰难地说。 他不想对这个可怜的沙发产生阴影。 他进入她的时候,窗外响起第一声轻雷。 像鼓槌滚奏着柔软的鼓面,雷声轻柔得像爱人间的呢喃细语。 夏禾跪坐在他胯间,调整好姿势慢慢坐下去。她一只手抓着他的性器,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。张灵玉刚被她吃进去一点,快感就让他险些缴械。胀痛的柱身一点一点被她吃尽,温热柔软的内壁挤压着龟头。阴道内部比他想象中的有更多空间,夏禾每动一下,软肉就如潮间的呼吸,细细密密地挤上柱身敏感的神经。 他忍不住吸气。 而她向前倾来捉他的嘴唇。带着潮气的发尾划过他腹部光裸的肌肤,凉飕飕的。 “张嘴。”夏禾命令他。 他照做。夏禾攻进来,再次夺取了他口中的空气。舌吻的感觉和性爱的感觉有几分相似,都是最柔软粘腻的纠缠。夏禾轻轻摆腰,甬道随着她的呼吸收缩着,一下又一下夹紧了他。快感就如同海潮一般,一波接一波扫上张灵玉的头顶。 他忍不住喘起来,却又因为羞耻不敢出声。夏禾的身子也软了,她的腰塌下来,两人的小腹贴在一起,她刚好可以在他耳边说话。 “搞得……像我强奸你一样……”她带着一丝笑意在他耳边说。气音钻进来,她又轻轻咬住了张灵玉的耳朵。 他那处本来就敏感至极,平时一害羞立马红透。现在被夏禾叼在嘴里,他甚至有股被咬住喉管的感觉。 她下身依旧在运动,好像自己找到了得趣的点,每动一下,都会发出一声闷哼。 像一只猫一样,塌下腰呼吸时,喉中泛起愉悦的声音。于是他伸出一只手,从她的脖颈开始,顺着脊骨向下摸去。 夏禾微微弓起背,他摸到她凸起的脊骨。 “哈啊……” 猫一样的声音从她口中逸散而出。张灵玉被她夹得头皮发麻,下身升起一种急促的鼓胀感。 他想射。 但是不够,不够。他头昏脑胀地想,这还不够。 他想要更多。 于是他试着向上顶,床垫随之发出闷响。夏禾似乎挺喜欢他这一下,和他接吻的时候,放松的呻吟从她的唇齿间泻出来。 于是他加快了速度,柱身被内壁恋恋不舍地放开,又再一次整根包裹,快感堆积的速度太快,超过了他过去十七年的总和。 窗外雷声阵阵,暴雨不停,他就是暴风雨里,旋涡中心那个人。 夏禾直起身子。她的手撑住了他的,不知不觉地十指相扣在一起。 她成为他风暴中唯一的支点。 张灵玉的呼吸随着快感的堆积越来越重。他还是不敢出声,只能趁着雷声浑水摸鱼。夏禾双眼微微眯着,仰起头。借着天边的一缕微光,她那副好看极了的身子就这样暴露在他面前。那对好看的胸乳暴露在外,乳头因为刺激挺翘着。呻吟从她嘴里流出来,像河水一般自然愉悦。整个景象几乎是灼烧着他的眼睛,他却羞愧地得了更多的趣味。 夏禾感觉到他的颤抖,俯下身子来,咬住他的嘴唇。 “想射吗?”她的声音被顶得支离破碎,“告诉我。” “别……”张灵玉朦胧地说。 “你这里可不是……这么回答的。”她不怀好意地夹紧,一股热液涌出来,又顺着柱身流下去。 她把手松开,指关节卡进了张灵玉嘴里,然后去舔他的耳廓。 “说出来,嗯?”她低声诱导着,“舒服就是舒服……嗯……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。” 张灵玉被她压住,支支吾吾的说了什么。 “大声一点。”夏禾说。 “我想……啊……” 他的声音被他含在喉咙里,这对于他还是太超过了。坦诚地面对自己的性欲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困难,少年忍不住抬手遮住眼睛。 夏禾理解似地放过了他,松开手,亲亲他的脸颊,再拿开他的手,亲亲他紧闭的眼睛。 “第一次能这么久,做的……很好了。”她喘息着说,“真乖。” 她把张灵玉的手抓住,带到自己后腰上。张灵玉摸到她渗出来的一层薄汗,这才发现闷热的房间里全是她的气息。 “继续动。”夏禾说,“放松……交给我,嗯?” 她随着他的动作摆起腰,软肉缠上来,张灵玉再也控制不住潮水般的欲望,干脆松开自己最后一层防御,彻底沉浸在了这场暴雨之中。 从尾椎骨开始,一股又一股过电的感觉传上来。他舒爽地手脚蜷缩,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,呜咽一般地出了声。夏禾看他吊在巅峰,很合时宜地俯下身舔吻他的耳廓。 “可以射了。”她在他耳边砸下这四个字。她的声音是那么轻柔,却又比雷声更重。 张灵玉呜咽一声,颤抖着将自己尽数交代了出去。精液射出去的时候,他都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。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,那一瞬间,身体像是泡在温水中一般舒服。 夏禾俯下身子,亲亲他的脸,嘴唇最后又游移到他的嘴唇上,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吻。 “还好吗?”她继续让他呆在自己的身体里,自己也缓了一会儿,才慢慢把自己抽出来。张灵玉既不敢看,又忍不住盯着他们交合的地方,看着自己被她一点点抽出来,感觉包裹着他的温热彻底褪去。 夏禾伸了个懒腰,往被子上一倒。滚了两圈之后又坐起来,把自己的衣服套上。 “我晚上还要去上班,走了。” 她下床的时候有些踉跄,张灵玉连忙伸手扶她。但夏禾不需要他扶,她自己就能处理好。 “夏禾……”但张灵玉还是叫住她,“我,我怎么样可以……见到你?” 夏禾一愣,随后凑过来,用指关节刮了一下他的鼻梁,说:“想我的时候,你总能找到我。” 她就站在他的床边。张灵玉鬼迷心窍地直起身子,蜻蜓点水一般亲吻了她。 她又眨眨眼睛,似乎颇感意外。她拍拍张灵玉的脸,甩下一句“那我走咯。”,就出去了。 “对了。”她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,“套不能冲马桶哈。” 这个我还是知道的! 门咔哒一声落锁。然后是鞋被踢落的声音。随后,客厅传来“乓”的一声,有人把自己砸进了沙发里。 沈冲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。随后把眼睛摘了下来,冲门口喊到:“怎么才回来?” “不关你事。”夏禾咕哝着说。 “你心情不错。”沈冲打了个哈欠。 “确实不错。”夏禾说。 “你今天不是晚班吗?”沈冲继续问。 夏禾打了个滚,说:“请假了。” 沈冲的声音传来:“窦老板会很困扰吧。” 夏禾瞟他一眼,大声甩过去一句:“继续做你的假账吧!” 雷雨刚歇。天边,浅黄色的太阳刺破黄昏蓝色的雾霭。房间里,沈冲合上电脑,昏黄的的吊灯微微摇晃。 夏禾从沙发上滚起来,有些踉跄地走进房间,她走得很用力,弄出不小的动静。 “你又干嘛?”沈冲问。 “去餐厅。”她说。 “今天不是请假了吗?”还是你良心发现?沈冲正在心里合计。夏禾就风风火火地从房间里走出来,转身进了浴室,把他的声音挡在外面。 过了一会儿,她洗干净出来。搭了一件小外套,嘴里叼着皮筋,一把把沈冲从椅子上拖起来:“走,去喝酒!” “我靠……窦姐不把你骂死就有鬼了!”沈冲被她拽得差点摔个狗吃屎。 “她不会的,我成年了。”夏禾说。 他站在灰色的楼梯口,四周是学校老旧的白墙。他听见有人在喊 ,张灵玉,张灵玉…… 是谁? 声音越来越近,也越来越嘈杂,他忽然发现自己周围全是人,他们的声音好大,他们在说什么? 一声尖叫把空间撕裂。 “老师,张灵玉把他推下去了!” 他猛然惊醒过来。发现是姑妈在敲门,提醒他晚饭已经准备好了。眼看她就要推门进来,张灵玉赶忙回应,并从床上翻下来。房间像被暴风席卷过一般,更别提还弥漫着一股性爱之后的味道。 张灵玉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。于是乎跌跌撞撞地拖着瘫软的身子把窗推开,新鲜海风灌进来的那一瞬间,他用快要把肺挤爆的力气深呼吸,然后爆发出一阵咳嗽。 “我马上来!”他嘶哑着声音说,“您先去楼下等我吧。” 夏禾离开了之后,他的大脑空白了好几分钟。他机械地把避孕套打了个结扔垃圾桶,随后衣服也没穿地往床上一躺。暴雨停了,雨声消失之后就是寂静的世界。 他看着昏暗的房间被一线天光照亮,难得的什么都没有想。身体依旧在发烫,阴茎上还残留着夏禾的感觉。 她的亲吻,她的温度。她柔软地缠上来,榨出他身上的所有快感。一想到夏禾,他的心跳就加快,却又不知道该对这场性爱说些什么。 也可能是不想面对吧,他就这样睡过去了。过了不知道多久,姑妈的敲门声终于把他从一场大梦里唤醒。他四处张望,发现这竟然是现实。 他和一个刚认识两天的女人上了床。 天啊。 他洗完澡下楼,依然感觉浑身不自在。姑妈热好了通心粉,奶酪和香肠拌在里面,是简单而美味的一餐。女人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,看着窗外独酌。 海角的风狂躁了一天,此刻终于安静下来,只剩延绵海声。 张灵玉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。视线扫过客厅的皮沙发,恍惚间,他感觉夏禾就坐在那里。 她粉色的长发,因为寒冷缩起来的肩膀。 她白皙,柔软的腿根。 她身上大部分肌肤都呈健康的小麦色,唯独几处不曾被阳光照拂。张灵玉心里一紧,那双腿似乎正缠在他的腰上一般,他又想起她来。 她坐在沙发上,捧着水,回头温柔地看他。张灵玉知道,那不是真的她,可那是他眼中的她。真正的夏禾不需要他搀扶,他却想拉住她,把她捞回怀里拥抱亲吻。 她的气息依然萦绕在他颈侧。柔软湿润,他怎么都洗不干净。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。 张灵玉哑了火,只能灌自己一口气泡水。 二氧化碳在喉壁撞击着破碎。 苦的。 “谈恋爱了。”窦梅说。 沈冲晃着杯子。不出意料,这个女魔头撒了几声娇,窦梅就把她喝掉的钱划入沈冲账下了。 “哦。”沈冲答应道,“我就说怎么回事。” “一眼就看出来的事情。”窦老板鄙夷地说,“你还真就一心扑在业务里,房子里的鸟飞了都不知道。” “飞了好几次,别人菜地都要被她拱秃了。”沈冲说,“咱们过的安生日子要是哪天没了,就是被男孩家长拿刀砍没的。” “没出息。”窦梅也不知道在骂谁。 夏禾扎着马尾辫,正在卫生间弯着腰洗拖把。窦梅看着她的方向,晃了晃手里的威士忌。 “两年了。”她说,“沈冲,你看那个招牌,挂那里两年了。” “是啊。”沈冲说,“两年了。时间过得很快。” 窦梅摇了摇头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她说,“沈冲,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个乐观的人。我有时候忍不住在想,我们还能安逸多久呢?” “女人。”沈冲总结。 窦梅瞟他一眼,给他的高脚凳来了一脚,差点把人踢翻。 “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。”她撑着脸,轻蔑地说,“夏禾也不懂。但你们迟早会明白的。” 沈冲无奈地看向她:“您说。” “你的手只要脏过一次,这辈子就逃不开喽。”窦梅幽幽地说。 夏禾站在窗边,远眺着小镇的夜景。丝缕海风吹来,把她因汗湿贴在后颈的长发吹开。已是深夜,几艘渔船亮起红灯准备作业,沿海公路上不时开过去一辆车。路灯连在一起,像橙黄色的珍珠项链。 “我感觉我好像懂您的意思。”夏禾说,“隐隐约约的。但是我不是很想去在乎。” 窦梅耸肩,不可置否。 夏禾看不见她的反应。少女手里还握着拖把杆,眼睛却朝外望得出神。 她喃喃道:“我现在,感觉棒极了。” “学校的处分下来了。”那天,姑妈在早餐的时候和他说,“说,虽然情况恶劣,但看在你之前的表现上,不会作退学处理。” “但是他们也建议你别回去了。”她说。 张灵玉抬头看她:“学籍呢?” “学籍保留。”姑妈说。 “那就好。”张灵玉又把头低下去。 姑妈把杯子放下,瓷杯敲击木桌发出哐当一声,她的咖啡险些溅出来。 “你就没有觉得不公平吗?”姑妈问,“你妈妈,你爸,都觉得不公平。爷爷奶奶,你外公,所有人都觉得不公平。” 大早上的,张灵玉觉得自己的额角有些涨痛,一股熟悉的烦躁涌上来,他说:“但是,姑妈,推了就是推了。” “不论是为什么推,现在人家躺在医院里。” 他平和地说,“我其实觉得。我能全须全尾,毫无负担地坐在这里,而他躺在那里。” “这才是真正的不公平。” 他在公交站坐着,心里就如这灰败的路面一般郁闷。最近的图书馆在隔壁镇,可L镇的公交系统和它的天气一样阴晴不定。他在这儿等了一个小时,愣是连车的影子都没看着。反方向的车倒是来了一趟。 他正这么想的时候,对面又来了一趟车。于是他百无聊赖地盯着它。 大巴开走,落下朵他熟悉的花。 夏禾一抬头,刚好和他对上眼睛。 两人都是一怔。夏禾冲他挥挥手,他心底就生出一簇火苗,真想就这样朝她奔去。 但现实往往与幻想相反。因为地平线的另一边,前往隔壁镇的巴士轰轰烈烈地开过来。张灵玉看看这边,又看看那边。心中天人交战,扬起一阵尘埃。巴士在公交站台前停好,司机把门摇开。张灵玉半张着嘴,好似想说些什么,最后却只是摇头,冲司机摆摆手。 巴士开走。 他无奈地把嘴闭上,有些不知道该说自己什么好,只能暂时洗脑自己说这是礼貌。 夏禾看了看左右,迈着轻快的步伐朝他小跑而来。 她毫不避讳地把双手塞进他手里,她手指温热柔软,指尖生着一层薄茧。 “好久不见。”她挑了挑眉,“你是不是想我啦?” [想我的时候,你总能找到我。] 张灵玉咽了口口水 “最近倒是没见到你,都在干什么……” “是。” “嗯?” “没什么。”张灵玉摸了摸鼻子。 “噢。”夏禾眨眨眼睛,“这样啊。” 她的手指轻轻搔着他手心,一下一下打着圈儿。 “我也想你。”她笑了,“所以,你现在要去干嘛呢?” “要去图书馆。”张灵玉说,“巴士一直不来。” “这样吗。”夏禾接着话,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:“可是巴士来了。” “嗯。”张灵玉干巴巴地说。 他的脸上飞起几抹红色,没过多久,他的耳朵就红透了。张灵玉一慌张,眼神会先飞走。可周遭空空荡荡,除了背后的小山,就是身前的大海,他的目光出差一圈,最后还是巡回夏禾身上。目光碰撞的一瞬间,他忍不住伸手捂脸,可他的手还被夏禾牵着呢。夏禾被他无措的样子逗得心软,干脆直接扯着他往回走。 “我请你喝汽水。”她说,“看今天这个样子,晚上才会下雨。” 喝个汽水,他们究竟是怎么喝到这里的?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。自动贩售机打开,波子汽水滚出来,夏禾拿着玻璃瓶冰他的脖子,却无法给他的眼神降温。 他们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,夏禾把她的鸭舌帽扣在他头上,他的手指勾着夏禾的手指。两人用没有勾着的手,协力打开了汽水瓶。夏禾灌了自己一口才腾出眼睛去看他。圆眼睛滴溜着,眨巴好几下,说:“你别撕嘴皮了可以吗。” “干。”张灵玉说。 “你就编吧。这鬼地方再潮湿一点人都要发霉了。”夏禾嫌弃说。 “哎,这样吧。”她一换语调,“我帮你润润。” 在张灵玉反应过来之前,她凑上来,给了他一个波子汽水味的亲吻。 有第一下就有第二下,有第二下,自然就有第三下。 身体的记忆力比他们认知之中好太多了。夏禾轻而易举地将他开启,而自动贩售机所在的隐蔽街角显然无法满足青少期躁动的荷尔蒙。 夏禾看了看四周,拉着他就往一个方向走。 等张灵玉反应过来,两人已经站在小旅馆前台了。他有些胆怯地缩在夏禾身后,夏禾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,反手把他的帽沿压低了一点。 她带着他钻上三楼。这里没有电梯,房间狭小,但至少透气。 张灵玉钻进来才发觉这是个珊瑚粉色的阁楼。除了一张圆形的软床之外,什么都没有。他走进来,发现夏禾不见了。正当他诧异着这房间这么小她能去哪儿时,她从不知道哪儿探出头,问他:“想洗洗吗?” 门后竟然还藏了个小卫生间。 夏禾把水打开,张灵玉被这个声音激出一身鸡皮疙瘩。理智却告诉他还是得清洁一下。于是他拖着腿走过去,看见夏禾光裸的背。 她手里拎着蕾丝胸罩,轻轻松松地把它挂在挂钩上。听见张灵玉的声音,她轻轻回头,与那副极美的身体一起暴露在他面前。 “我怕水溅到。”她说,“你可以帮我把衣服拿出去吗?” 张灵玉木讷地接下她的T恤和文胸。刚要出门,她伸手把他勾住。 “等一下,急啥啊。” 夏禾冲他眨眨眼睛。她弯下腰,解开牛仔裤的纽扣,粉色的长发垂下来,遮住她的腰。 她慢条斯理地把内裤脱下来。再把两条裤子包在一起递给他。没有羞涩,她的动作是如此流畅自然,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十几年了一般。 他把衣服放下,夏禾又叫他进去一起洗。 她的原话是:“你不来一起吗。” 虽是询问句,却没有一分询问的意思。 一推门,氤氲热汽糊了他一脸。淋浴间好小,小到他一进来,伸手就可以握住她的胯骨。夏禾扎着丸子头,水流从她的颈部往下,流过她的胸口,她的腰,还有再往下他不敢看的地方。 夏禾转身瞟了他一眼。随后,他听见一声上扬的口哨,夏禾挑挑眉毛,颇为愉快地打量起他的身体来。 有那么一瞬间,张灵玉很想双手捂住胸口然后逃跑。 夏禾又笑了。估计是在笑他的尴尬。她干脆直接把他拉到花洒下。热水流过他的身体,他放松不少。 夏禾搂着他的腰,稍稍抬起头就能找到他的唇瓣。她的嘴里还留着波子汽水凉爽的味道,可亲吻已经放肆起来。不再浅尝即止,她把自己送进去,软舌纠缠在一起,她慢慢地把手抬起来,攀在他的脖子上。亲吻一个接着一个,花洒水滴砸在瓷砖地板上,然而盖不住他们亲吻的声音。夏禾玩着他被水浸湿的发尾,张灵玉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什么时候爬上了她的后腰。他腿间的欲望悄然升起,擦着夏禾柔软的大腿内侧,蹭着她私处的毛。 本能,以及夏禾上一次的动作,带领着他前往下一个目的地。他侧过头,松开她的唇舌,从她好看的下颌线开始,一路舔吻到她的耳际。 夏禾紧紧抱着他,嘴唇刚好落在他的耳边。张灵玉听见她变重的呼吸,还有他咬住她耳垂时,她按耐不住的,猫一般的呻吟。 他伸出一只手护住夏禾的后脑勺,轻轻覆过身子,将她抵在墙上亲吻。 夏禾泛起一阵低低的笑声,亲亲他的脸颊,任他毫无章法地动作。心里叹道这小子只会拱来拱去,重点还是要大人教。 “放手。”她说,听起来像只撒娇的奶猫在哼哼唧唧,“你知不知道,这里也可以碰,这里也可以碰?” 她牵着他的手,抚过自己的挺翘的胸乳,再抚上下身已是泥泞不已的私处。 张灵玉看着她,那是她从未见过的,专注而纯净的眼神。 她看着氤氲之中,他眼里自己的倒影,不知不觉地恍惚了。 “你喜欢吗?”张灵玉问。 “喜欢呀。”她说。 她喜欢得紧,可又有股被他比下去了的感觉,这让她有些不甘心。张灵玉移动了一下,阴茎不轻不重地蹭过她的腿。她眼神暗了些,伸出手把那小兄弟握住,上下撸动两下。 随后,她蹲下去,将它整根含入。 说实话有些困难。但是,张灵玉看起来宕机了。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。她知道,从他的视角,口交带来的心理冲击远大于生理快感。而张灵玉无措的脸,和他在她嘴里更硬的阴茎,两者都让她升起一股强烈的征服感。她感觉到他柱身的跳动,抬头一看,果然看见张灵玉难耐且不可置信的神情。 她不禁含的更深了一些。龟头顶到喉口,她的反胃化作他的快感。张灵玉在那一瞬间甚至有些晕眩,连忙在精关失守前把自己抽出。 夏禾爆发出一阵咳嗽。张灵玉蹲下去给她顺气。他心里有点火大,于是边捋着她脊椎骨,边有些大声地说:“下次不许这样了!” 夏禾抬起头来,眼睛里盛满生理性泪水,像颗剔透的玻璃珠子。她咳完,笑眯眯地凑上前来,亲了他下巴一口。 “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。”她说。 水淋下来,夏禾的头发也湿了不少。他们缩在淋浴间的地上,身体挤在一起,热烈地亲吻。热水流下来,把汗液全部带走。夏禾轻轻揉弄着张灵玉后颈的皮肤,膝盖蹭着他的腰窝。而他干脆半跪在地上,双手在她的身体上游离。 夏禾说:“你摸摸我。” 张灵玉从善如流。她早已是含苞待放。他手指一搭,轻轻一按,那处就涌出一股热泉来。 比上次更加娇嫩湿黏。他轻轻送进去两个指节,停在甬道入口往里一点的地方。 在这个地方,往上…… 那些半夜缩在被子里,红着脸看的教程总算是派上了用场。指尖摸到几丝褶皱,太细微以至于他差点遗落。他轻轻改变方向,往上推动它,不意外地听见夏禾舒展般的喘息。 她长舒一口气,尾音像一串珍珠滚落一般颤抖。张灵玉在这时亲吻她,含住她颤抖的嘴唇,将她愉悦的呼吸咽入腹中。 他继续这样刺激着她,指尖上推,好像要把褶皱抚平一般细致地探索。他感觉到她逐渐绷紧的腿,还有环绕在他脖子上,像蛇一般缩紧的手臂。夏禾喘息着,在快感的海潮之中挪出眼睛来看他——她的眼尾红了一片,感觉眼泪马上就要落下来。 张灵玉咽了口口水,拇指向上游走,挑开小阴唇,在那里,像她之前对他做的那样,指肚不轻不重地碾过她的阴蒂。 夏禾小小惊叫一声,整个人拱起,更用力地抱住了他。张灵玉伸出手,从她的脖子一路捋到尾椎骨,重复几次才让她放松下来。 他围着那颗小豆缓缓打转,每一下,耳边都会传来夏禾猫似的呻吟。他干脆直接朝着她反应最大的地方戳刺,夏禾抱着他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,声音慢慢消下去,引得张灵玉去看她。 一看她的样子,他竟然忍不住扬起嘴角。她半眯着眼睛,不知是否是因为快感堆积太多,夏禾轻轻咬着下嘴唇,脸上是他从没见过的无措的样子。 “你别撕嘴皮了可以吗?”他拿她的话回击她。再赶在她能发作之前,送过去一个亲吻。 手上,拇指照料她的阴蒂,另外的指节也没停下来。夏禾的喘息碎在他的亲吻里,就如同上一次,他醉在她的怀中一样。 张灵玉心里早就升起类似复仇的快意。这种快感于此刻达到巅峰:夏禾最终放弃抵抗地瘫下来,头枕他的肩膀上,带着软糯的泣音说,好舒服。 他感觉到她绷紧的腿,随后,他没想过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。夏禾缩在他的怀中,她的甬道骤然抽动几下,整个人绷紧,随后又泄了全部力气,喉中流出他听过最甜美的声音。 张灵玉不知道哪来的坏心思,抬手啪嗒一下关掉了花洒。骤雨忽止,世界安静下来。狭小的淋浴间只剩下夏禾高潮后失神的喘息。甜腻的呻吟融化在她身体的起伏之间,像被他用指尖碾碎的水晶泥。她是桃树下那颗熟透到软烂的果实,两腿之间渗出好多好多汁液,刚才花洒一直淋着也没洗干净。他把手抽出,沾了一手粘腻,拉出银色的丝线。 她似乎没有力气再把自己抽离出来。张灵玉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,她过一会儿才把头侧过来,亲亲他的下巴。张灵玉拥住她,他的理智和羞耻心也随着她的清醒回笼。 “……喜欢吗?”他憋出来一句。 夏禾笑了。她在他颈窝里磨磨蹭蹭地点了点头,一句:“你都是哪学的进步这么大……”装弹上膛。前半句还没说出来,张灵玉预感她又要说什么破坏气氛的话了,及时用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。 “你可少说点吧。”他嘟哝着,“要出去吗?” 夏禾点点头,起身的时候腿依然在发抖。 这一次,张灵玉扶住了她。 她躺在沙发上,静静地听着雨声。沈冲开门回来,手里提着一大瓶橙汁。 他把头顶的塑料袋摘掉,扔在门口的筐子里。 “沈冲。”夏禾叫住他。 “干啥?”沈冲回复。 “原来做爱是这么舒服的事情吗?”她问。 沈冲差点一口气没续上来。不过他一天之中,这种气续不上来的事可能会发生好几次,他已经习惯了。 他深吸一口气:“姐姐。” 顿了顿,他才说:“又怎么了?” “没什么。”夏禾又说,“你当我发神经。” 我确实是这么当的。沈冲心道。 他一直看不懂这个躺在沙发上的人。四年前,他以为她只是一个成熟一点的高中小鬼。两年前,她却不再是一个无知的未成年犯罪同伙。 夏禾可以敲开他的公寓门,问:“你是沈先生吗。我在SNS上有读到你的信息,你这里招人对吧。我可以不收钱,只要你给我一个地方住。” 夏禾可以在电脑前坐着,冷静地告诉他:冲哥,又到手四十万。 屏幕的蓝光反射在她的眸子里,她说:“我觉得可以停手了,我退回去十万,拿三十。不亏。还是你需要多一点拿来洗?” 她的每一个目标,都心甘情愿,从未生疑。这是沈冲发觉她与其他男孩女孩最不一样的地方,也是他不敢小看她,甚至不敢接近她的原因。 有天他从银行回来,窦梅正在客厅教夏禾织围巾。夏禾倚在窦梅肩头,眼睛盯着窦梅手中魔杖一般的织针。 窦梅慢条斯理,织出来的围巾针脚紧密,花样精美。夏禾问:“姐姐,在这里收针吗?” 多么温馨的画面啊。谁能想到房间里坐着亿级的诈骗犯呢。 窦梅说:“嗯。” 窦梅又说:“你知道吗,我其实更擅长织渔网。” “为什么?”夏禾问,“您之前住在海边吗?” 窦梅说:“对啊。” 她把围巾的最后一针收好,把那条浅灰色的围巾挂在夏禾脖子上,颇为满意地打量了一圈,再把围巾叠起来收好。 “干完这一票,我就不想干了。你们呢?有什么想法?”她问,“我有学历,有钱,有房,有车。我什么都不愁了。那还不如多积点德,争取死相好看一些。” “大学难考吗?”夏禾抬头问她。 “我那个时候不难。现在不一样了。”窦梅说,“你比较麻烦,你高中都没读完,学籍没毕业。想考的话,可能得读夜校吧。” “那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?”夏禾又问。 窦梅耸耸肩:“可以啊。” “沈冲呢?”夏禾抬头看他。 沈冲无奈道:“我在哪都行。你知道我干这行是兴趣。” “数钱鬼。”夏禾白他一眼。 他不可置否。 夏禾是天生的蜘蛛。他想。天生的蜘蛛,吟唱的塞壬。他判断不出她的真假,大概率因为她一直是真实的。只是她的真实混合在众人虚假的影子里,像个走钢索的人,看起来摇摇欲坠。 可蜘蛛从不坠网。 如果我身体的一个部位,知道我坠入情网。那一定是我的肚子。 她有这个印象。大概是小时候看电影看见的。 夏禾躺在公寓的沙发上。沈冲被她吓进浴室冲澡,水声加剧了雨声,她的世界更加安静了。 她的小腹微热。她轻轻地把手附上去。知晓她的身体已经记住了张灵玉。 他不是第一个人。她有过比这激烈几倍的性爱。疼痛和刺激混在一起,比起爱抚更像是相互撕扯。酣畅淋漓,却不算舒适。 她原以为她更喜欢那种。却不知为何被张灵玉击沉。他有着一切令她感到陌生的特质:安静,羞涩,强烈的信念和道德感。 他纯净的眼睛。 他轻柔的触摸。 她之前的经验里不是没有高潮过。很爽,像骤然向下的过山车。可是过去了之后,一切快感也随之消失,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身体上只余刺痛和酸软。她甚至不想去拥抱另一方,贴近让她反胃。 可是张灵玉不一样。 他们的第一次,她甚至没有到达顶峰。可那又怎么样呢?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,不论他是否在她的身体里,好像都很舒适美妙。 天上的云和雨落下来,轻纱一般落在她的脊背上的,是他的手掌。快感慢慢涌起,她的腰也随之塌下去。她的身体柔软下来,一如她心里最酸软的角落,渐渐融化为一汪温泉。 她的人生似乎充满了失控和刺激。显示屏的蓝光,键盘咔哒咔哒敲击,视频语音上扬的语调,涌入账户的大笔金额。 她曾经以为只有这些刺激才能使她开心。可现在看来,似乎不是这样的。 好像已经够了。 可以停下来吗?她听着雨声,双手轻轻搭在肚子上。那里像是有个温暖的核心,核心缓缓转动,她的世界就这样停下来了。 就像短暂失神时,她把头埋进张灵玉的颈窝,听见他粗重却安稳的呼吸。回过神来往后靠时,少年伸出手,轻轻垫在她的后脑和墙壁之间。 她坠入情网。 八点半。他和往常一样站在楼梯口。收拾好练习册准备去图书馆学习。却看见餐厅的小吧台上架着姑妈的笔电。咖啡机正在嗡嗡地工作,风扇也呼啦啦地转。天是灰色的,一楼被一股烦躁的情绪笼罩着。 他又往下走几步,听见小屋的门被打开。姑妈踩着火气走进来,把什么东西扔在了沙发上。然后对着电脑大声说:“你的意思是,他们还让他回去打官司?这件事情就没个完了吗?灵玉才十七岁,还没有成年,他们不可能把他关起来的。” 他停住脚步。 他听见爸爸疲惫的声音:“他们不就想要钱吗?医药费,精神损失费。他妈的这群混蛋把医保报销的钱都报上去了,光是核磁共振就能讹一大笔。” “那个小子生龙活虎的,怎么了,住院了不起啦?”姑妈咒骂着,“狗仗人势欺负人,咱们还不能不答应……” “那谁叫张灵玉真推了?”爸爸听起来也上了火,“那么多人看着那么多监控看着,他还精神正常没有任何疾病,他为什么要推啊?” 走吧。张灵玉想。你总不能一直像根柱子一样杵在这里吧? 他慢条斯理地走下楼去,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地和姑妈问了早安。女人瞟他一眼,冲他点了点头说早安。 “谁啊?”爸爸问。 “你儿子。”姑妈说。 张灵玉正从橱柜里拿杯子,闻言绕道去和他老爹打了声招呼。他爸歪着脑袋打量着他,说:“看来过的不错啊,你怎么还胖了?” “嗯。”他只是答应,“胖了一些。” “要去干什么?”爸爸又问。 “去图书馆。”他说,“学习。” “唉。”爸爸恨铁不成钢地挠了挠下巴,“你这闷木头,在L镇那种好地方,你也不来点艳遇,谈个朋友什么的。” 张灵玉冷汗都出来了。 “你是怎么想的?有变吗?”爸爸又问。 姑妈拍拍他的背,说:“他还能是怎么想,他想回去呗。” “哎呀,你让他说。”爸爸烦躁地说。 “没变。” 张灵玉接了点水,又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枣,“上法庭呗。” “嗨呀……你……”爸爸瞪大了眼睛,好像又要发作。姑妈干脆直接给他的背来了一下,说他:“那你还要不要未来啦?判下来输了,你罪名背一辈子的呀!你学习这么好,前途这么光明……” “……那又怎么样呢?”张灵玉说完,淡定地咬了一口枣,“早点上,早点打。判下来今年还能蹭一个未成年人的减刑。有什么是逃得过的呢,错了就是错了。” “唉……”父亲在电脑视频的那头扶额,“不行,我们这么辛苦,不是为了让你在少管所过日子的。而且这又不全是你的问题,你……你也不是无缘无故地动他。” “但是,人家头朝下摔下去了。”张灵玉马上反驳,“我推的,我亲手推的,这总是事实吧?” “你别说了。”父亲呵道,“能私下解决就私下解决,他们不就是想要钱吗?也不是什么好人!” “我也不是什么好人!” 张灵玉发誓自己不想生气。可他现在马上就要爆炸了。一口闷气郁结在胸口,再让他说下去,他可能会先自己气撅过去。他拉好包,把枣核扔进厨余桶,说:“我先走了,反正我是这个想法,祝您们有美好的一天。” 他冲姑妈挥挥手,小鞠一躬,然后逃命一样跑出了屋子。海风迎面吹来,糊了他一个猝不及防。他听见姑妈在屋里说:“你看,多好的孩子啊……” 你别说了。 他用力攥紧了书包带,把它重重地往下扯。直到肩带勒紧他的肩膀,他感觉到皮肉撕扯的疼痛为止。他今天有重要的约定,夏禾正在公交站等他。 他不想错过九点的班车。 今天海角的风挺大的。他骑着姑妈的车,一路颠颠簸簸,总感觉海风马上就要把他吹下公路。 说实话,要是真被吹下去,摔进海里粉身碎骨也挺好的。如果他也碎一次,那位躺在医院里的人,还有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老天,会不会因此放过他呢? 他不知道。海潮拍打着礁石,发出的的声音震耳欲聋,就连他的心脏也一同鼓噪起来。 直到他看见夏禾的那一瞬间,她正抵着头看手机,粉色的长发被风吹乱。 他的心脏奇妙地安定下来。 她今天没有扎头发,但是手上挂着皮筋。也许是被风吹凉了,就把头发披下来。 他停在她身边。自行车落锁,链条倒转一圈,发出的声音让她抬起头。夏禾眼下还有些乌青,看起来很困。 “昨晚睡得很晚吗?”他问。 她点点头。 “车还没来,要不要睡一会儿?”他又问。 “睡哪儿啊?”夏禾笑了,“躺你腿上啊?那可以。” “我想的是肩膀。”他愣了一下才说。 夏禾摆摆手,然后往他腿上一倒,眼睛舒舒服服地一闭:“啧,就你那个肩膀?我要是睡过去了,给我额头硌一道痕。” 张灵玉轻轻拍她一下,被她顺手牵住。 “昨天几点睡的?”他问。 “和朋友打牌。”她说,“三点多吧。” “那你只睡了五个小时啊。”他无奈地说,“没放我鸽子,我谢谢你。” “那我怎么能放你鸽子呀。”她翻了个身,脸埋在他的衣服里,声音软糯,听得不是很清楚。 她竟然真的就这样睡着了。六月的海角,她像山桃花一样睡在他的怀里。夏禾入睡极快,上一次在旅馆里也是。他们精疲力尽地做完第二次,夏禾抓着他的手,怎么都不想起来洗澡,张灵玉只好随着她。 等他收拾好散落的避孕套,前后估计只有两分钟,回头一看,夏禾竟然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。 夏禾咋咋呼呼的,经常欺负他。大概沉稳是这个世界上离她最远的词汇。可他看见夏禾,就感到安定。就像风筝的线被握住,风筝和放风筝的人都安稳了。 他的腿被她压的发麻。可他就是感觉到了那个可以呼吸的空隙。早晨的争执将天窗堵死,他喘不过气来,直到夏禾把狭小的天窗打开。 天窗开了,风会吹进来,光也会照进来。 夏禾浑浑噩噩地上了巴士。张灵玉先帮她付了钱,又把她拉到后排落座。 前后左右都没什么人,她干脆继续躺在他腿上睡觉。直到一个颠簸猛地将她晃醒——拐下高速的地方有个窟窿,这个破路居民提了十年都没修好。 她算是惊醒过来。睁开眼睛就发觉张灵玉正凝视着窗外。脸上是她没见过的神情。 像一汪黑色的深潭,安静得有些诡异了。夏禾只在一个人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:窦梅。有时候,她从后厨端菜出来,会看见窦梅一个人摇晃酒杯,脸上就是这深潭一般的神情。 那是当她想要隐藏什么,而一些回忆又不受控制地漫出来时,窦梅的表情。 可张灵玉还这么小,他有什么需要隐藏的呢。 她有了兴趣。于是她伸出手拍拍他的脸。 “在想什么?”她问。 张灵玉一怔,低下头来看她。 “没什么。”他说。 夏禾虽然是躺着,但也做出了耸肩的动作:“你瞒不了我。” 张灵玉不说话了。转而望向她。他的视线安静,甚至有些冷漠。从上向下的视线给他添了几分压迫感,激得夏禾小臂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。 “夏禾。”他眨眨眼睛。夏禾眼睁睁地看着他眼里那一层薄冰碎掉,深邃是假像,他又变回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人:“我可以信任你吗。” 她下意识地想说当然可以。可她的心把她拉住,告诉她这是张灵玉,不是屏幕后的目标。 于是她说:“也许吧。你觉得行,那就行。” 张灵玉说:“你觉得,一个人,要是做错了事,他应该被惩罚吗?” “比如呢?”夏禾感觉自己的呼吸加快了。 “一个人。要是……要是犯了罪。”张灵玉解释,“犯了很严重的罪。伤害到了别人的身体,还有别人的家庭。可他却因为一些事情,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。” 她的心跳逐渐变快。 “周围的人甚至说。你不能为你自己考虑一下,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一下。”张灵玉握着她的手也变紧了。夏禾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震惊,可是张灵玉抖得更厉害,完全把她盖了过去。 “他们说,如果你进了监狱,这不公平。可是……可是不是这样的。”他眨眨眼睛,痛苦几乎要从他的眼里溢出来,“为什么我犯了错,我却可以活得如此幸福。” “夏禾,这公平吗?”他问。 她的手心在出汗。眼前闪过好多个画面,那些键盘的敲打,那些屏幕的光,大笔金额到账的提示音,它们又回来了。张灵玉站在画面中间,问她:夏禾,这公平吗? “我不知道。”她堪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,“亲爱的,我真的不知道。” 她攥紧张灵玉的手,他抖得有点厉害,她本能地想给爱人一点什么。 “我可以抱抱你吗?”她撑着自己坐起来,伸出手环住少年单薄的肩膀。 张灵玉深吸一口气,颤抖着低下头,埋进她的颈窝里。他呼吸的热气打在她的锁骨上,夏禾拍拍他的背,从上往下捋了好几趟。 “也许你可以告诉我。发生了什么事。”她轻声说。 从高一开始。张灵玉和王并就一直有争执。 他成绩好,人缘好,长得清秀漂亮。处处压王并一头。这贼眉鼠眼的小子总想办法挑他刺。 王并性格不算太差。在学校里也有一帮呼风唤雨的兄弟。在高一下学期,这小子总算发现自己有一处压得过张灵玉的地方。 家境。 张灵玉爸妈都是打工人。虽说混的不差,但也最多算小康。现代城市养个小孩可费钱,更别说他妈妈有慢性病,问题不大,就是需要长期吃药,这又是一笔开销。 他衣着朴素,每一只水笔都会用到完全断水,牌子也是门口文具店性价比最高的。虽说用便宜货是他的个人兴趣,与他家庭无关,但王并就逮着这点刺他。张灵玉懒得回应,他就自行发散。从一开始的穷酸,没钱,到后来造谣他啃助学金。 张灵玉很冤,因为他真的不啃助学金,他还得付全额学费。 高二上学期,事态进一步升级。王并转去隔壁班,刚好那班里有个可怜人,早在高一就是班里的霸凌对象。王并在那里趾高气扬,靠着羞辱同学获得了不少成就感。平时在学校走路也带起风来,真以为自己有个几斤几两的。 高二下学期伊始,他和张灵玉再遇。彼时的张灵玉满脑子高三模拟,每天都被补习班塞得满满当当,心里早就烦躁得不行。王并和他在楼梯口相遇,看到他的那一瞬间,就阴阳怪气起来。 “唷,这不是张大学霸吗?今天也带着你的破本子破笔,准备去哪家网咖蹭空调住呢?要不要我给你推荐几家啊?报我的名字,给你打八折好不好啊?” 他还说了第二句话。到底说什么,张灵玉不记得详细了。只记得王并提了他母亲,大概提到了她的病。而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,人已经被张灵玉猛地一推,从楼梯最高级一路滚到最下面一级,头磕到栏杆,血流不止。 围观的同学尖叫起来。他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,等待老师把他架住,喊走。 幸运的是王并没有死。不幸的是他身上断了三根骨头,后脑勺还被撞出一个大窟窿,离致命处没有多远。 王并入院的第二天,十七岁的张灵玉被王家指控谋杀未遂。 “啊——”夏禾示意他张嘴。 “嗯?” 他还在疑惑,夏禾就从不知道哪里翻出一颗桃子硬糖,塞进他嘴里。 “讲完了?”夏禾捧起他的脸,“我还以为多大一件事呢。” 桃子粉色的甜在他嘴里化开。夏禾眨眨眼睛:“所以你打算怎么办?” 张灵玉说:“该怎么办就怎么办。可是他们让吗?” 夏禾耸耸肩。 张灵玉抬起眼睛看她,里面还有几分小动物的警惕:“你不说点什么吗。劝劝我之类的。” 她思考了一会儿,有那么一瞬间脸上什么表情都消失了,像一个极端理智的机器人。夏禾最后说:“我是想劝你。可是这样,我不就和他们一样了吗?” “我很想说你何苦呢。” 巴士停下来,刹车尖锐的气声响起。夏禾站起来,再拉着他站起来。 “世界上不公平的事,多了去了。世界上的罪恶也多了去了。”她垂下眼睛,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去躲开张灵玉的视线,“自己开心最重要。” 张灵玉望着她。感觉自己得到了答案,又窥见了什么隐晦的东西。夏禾转身准备下车,他连忙跟上。跳下巴士的时候,他看见夏禾抖松自己的肩膀,舒展身体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 “走吧。”她说,“图书馆走哪边来着?” [你的手只要脏过一次,这辈子就逃不开喽。] 她正站在虚空里。窦梅的声音却忽然响起来。面前的黑色就像电影院的幕布,给窦梅的话配上白色的字幕。身后响起车声,海潮声,断断续续的车载广播的声音。夏禾再睁眼,发觉自己回到了窦梅的SUV上,身边是黄昏时无尽的大海。 橙黄色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,光落在他们身上,一阵又一阵。窦梅说:“醒了?马上就要到了。” 她的声音是多么飘渺。夏禾想。 你是预知到了这一天吗? “我们的新生活。”女人淡淡地说。 “这公平吗?” 一个声音骤然响起。像系在腰上的弹力绳一样把她拉回黑暗中。张灵玉握着她的手,眼里一片漆黑。 他说:“夏禾。这公平吗?” 她慢慢睁开眼睛,张灵玉把手收回去。本来想把她晃醒,看她睡成那样还是于心不忍,只得改成拍拍她的手。 夏禾抬起头,额头被捂红了一片,呆呆地问:“现在几点了?” 张灵玉说:“下午三点。差不多可以往回走了。” 她说:“好。” 张灵玉说:“你再清醒清醒,还喝点什么吗?” 他这个态度让她想起上一次在旅馆的经历。醒来之后,张灵玉几乎是把她当做一个生活残障来对待。于是她有些不爽地瞪了他一眼,摇摇头坐直:“没事,不用。” “好吧。”张灵玉说。 “现在回,赶四点那趟,到L镇差不多五点。”夏禾说,“你今晚回家吃饭?” 张灵玉眼神暗了暗:“回吧。” “……要不要在外面过?”夏禾小声问。 张灵玉扭头看她。 “你又有什么心思了?”他小声问。 夏禾也小声回答他:“你要是没有那个心思,你怎么知道我有什么心思?” 张灵玉又说:“你以为我在说什么心思?” 夏禾抬起手,轻轻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:“打什么哑迷,今晚做不做?” 他们的动静有点大,有几人投来目光。张灵玉收好书,夺门而逃。 夏禾哭笑不得,跟在他身后,在迈出阅览室时伸手去掐他发红的耳朵。张灵玉脚下如风,发挥出竞走运动员的水平出了图书馆,一出门就转身用胳膊把她锁住。 “我们迟早打起来。”他说。 “别迟早了先生,打得还少吗?”夏禾说,“不是,我说真的,今晚去我那儿吃吗?” 张灵玉怔住:“啊?可以吗?” 她迟疑地点点头,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怂。虽然沈冲已经司空见惯,她还是感觉在小出租屋里和张灵玉唧唧我我有点缺德。 她说:“我问问。”
[夏禾:冲哥。在干嘛? 沈冲:?别 你这样我有点害怕。 沈冲:你是不是想带人回家了?我今天出来办业务,很晚才回。 沈冲:你爱干嘛干嘛。 夏禾:你真懂我 亲亲.jpg 沈冲:…… 沈冲:求求你了,能不能积点德?]
沈冲的兴趣是挣钱。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挣钱。有合法的,有不合法的。他的乐趣是把钱放在一个能生钱的地方,而不是花在自己身上。 所以他们的房子,可谓相当低调。 有点太低调了。夏禾想。 L镇偏东南的一条小街,有民宅,也有小店。她和沈冲的住所在一家杂货店的仓库的二层,她没计算到底多大,但最大也超不出60平方。 仓库是半陷落式,一半位于路面之下。所以他们的二层讲来也有些尴尬。夏禾走上咯吱响的白色铁皮阶梯,纤细的扶手上,有不少地方已经生锈脱落,露出红棕色铁锈内里。 还好住得破。她莫名有些庆幸。 她在玄关把鞋蹬掉。张灵玉小心翼翼地挤进来,有点警惕地打量一周。这很明显不是夏禾自己的屋子,不论是门口挂钩上的围巾,玄关处另一个尺码的鞋子,还是屋内与夏禾完全不同的气味,都向他昭示着夏禾室友的性别。 “我和我表哥住。”夏禾看他这样,心下了然他在想什么,“你是不是在吃什么飞醋?” 张灵玉反驳:“才没有。” 分明就是有。实在太明显了,明显到夏禾都不想去揪他。 她把包往沙发上一甩,转身去水槽洗手。厨房是狭小的开放式厨房,她转一圈,手指就能从微波炉烤箱洗碗机冰箱上点一圈。最后,她打开冰箱,探头探脑沉思一阵子,对张灵玉说:“你能去楼下仓库拿一点意大利肉酱吗?” “拿?”张灵玉不确定地问。 “昂。”夏禾点点头,“反正窦梅……我老板餐馆有些货从他那里进,你直接下去拿就好了,门应该是开着的,进去之后右边架子中间层。” “你不付钱吗?”张灵玉有些震惊。 夏禾无语地挥了挥手机:“付的……家里破,但也不穷。” 支使完张灵玉,她熟练地把橱柜打开。水烧开,意面下锅,她从冰箱里抓出配料来切。番茄,蒜,黄油,紫苏。沈冲要是看到她这样,估计要说:“我认识你这么多年,供你吃供你住,你就没有给我做过一顿饭!” 那能一样吗。她想。 随后,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升起。 他妈的,她这样真的特别像等待丈夫下班的妻子。 张灵玉适时打开了门。 他说:“我回来了。” 夏禾背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意面差点溢锅,她赶紧把盖子揭开。 拿完东西,他就坐在沙发上四处打量,先看一圈房子,最后目光绕回夏禾的身上。 这房子的矛盾,或者说风格相当分明。客厅干净整齐,几个电视遥控器排排坐在藤编篮子里,餐桌上却堆着成山的文件,甚至还有两台规格不同的电脑。 还有它破旧的样貌,和精致的内里。 餐桌的背后,仅仅是一条小走道的距离就是厨房。夏禾正站在那里。落日从朝西的阳台打进来,落在她的小腿上。她扎着马尾,垂着头炒酱,番茄,肉酱和油混在一起,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。 这是他们的小世界。张灵玉忽然想。 忽然,那些道德法规从他的大脑里消失。他晕乎乎地想,如果时间停在此刻,那该多好。就停在现在,有落日,有落日里的她,有空气里紫苏的香味。他宁愿不去上学,不去面对现实,换来夏禾这般自然地站在他身前。 她刚好回头看。 “不是我不想帮忙。”话语从他口中流出,“不好意思,没什么帮得上的。” “就两张嘴,没啥好帮的。”夏禾说,“吃完饭给点力犒劳犒劳我就行。” “你这是......预付嫖资吗?”张灵玉问。 夏禾笑了:“难道不是吗?” “好吧。”他把头靠在沙发上,“你怎么说都行。” 夏禾放下锅铲走过来,他们在静止的落日里交换了一个吻。 她这一觉睡得并不顺利。送走张灵玉之后,凌晨三点的一通电话把她拉起来,看到屏幕上陌生的号码,她的第一反应是:警察终于找上门了? 结果还真是公家,虽然不是派出所,是急救室。电话那边说:“您好,是夏禾对吗?” “对。”她朦胧地说。 “能不能麻烦你现在来A市急救中心一趟,沈冲先生是您亲属吗?他急性心肌梗死,需要病人亲属过来签个字陪同。”电话那边说。 她顿时清醒了大半:“谁?在哪?沈冲死了?” 电话那边有点无语:“没死,病名叫急性心肌梗死。” “哦,哦哦......好的好的。”她从床上坐起来,从床边抓过一件T恤衫,“很着急吗?我住在L镇,离A市有一段距离,还得找车过去,可不可以麻烦您先,呃,该干嘛干嘛,如果需要什么手术我都同意。” “您和他是什么关系?”那边又问。 夏禾说:“朋友关系,但是我们有重大手术授权委托书。我过会儿一并给您带过来。” “好的。还请带上您的身份证件,还有病人的保险信息。”那边说,“麻烦您尽快,地址是......” 她挂着免提。一边答应一边连滚带爬地穿衣服。她爬到书桌前,自己的身份证正面朝上躺在那里。她不可抑制地想到张灵玉,几个小时前,她躺着起不来,张灵玉就站在这里扣衣服。 他有看到吗?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间,因为她也来不及想了。医院挂掉电话,她马上转拨窦梅的号码。 “姐,不好意思这么晚了,我可以借您的车吗,去A市,沈冲心梗了要我去签字......” 她用肩膀和耳朵夹住手机,手上在餐桌那一堆文件里挑挑练练,从一堆贷款证明和欠条下面找到重大手术授权委托书,然后再风卷残云地回沈冲房间翻他的保险卡,边翻边说:“没事,我能开......凌晨三点多四点路上应该没有人吧?” “不是,我还是有这个技术的......” 最后还是窦梅来接她。她们开过沿海公路,东边慢慢亮起来。 赶到A市时,已是清晨。 沈冲人在CCU,没进手术室,一把药塞下去他就恢复了。夏禾在医院跑来跑去,花了半个小时左右办他的住院手续,又去帮他登记保险。忙完这一切天都大亮,她两眼昏花地坐到窦梅身边,往她肩膀上一靠。 一直闭目养神的年长女人慢慢睁开眼睛,轻轻在她手上拍了拍。 “他们打电话来,说沈冲心肌梗死。我说‘嗯?什么?沈冲死了?’,他们听起来怪无语的,估计他们想,这什么朋友啊,病人挂了挺高兴的。”夏禾说。 “能想象。”窦梅缓缓地说,“有没有吓一跳?” 夏禾咂摸了一下,决定实话实说:“有。” 窦梅捋捋她的头发。 夏禾翻过自己的身份证。上面那张照片是她十七岁时拍的。比现在嫩不少。窦梅瞟一眼说:“还是个十九岁的小朋友呢。哎呀,我一边觉得你小,一边又想,你怎么长这么大了呀?” 她心里忽然慌乱起来。她想起初遇时,她和张灵玉说她大学毕业。她又想起张灵玉站在桌前的样子,他目光朝下,一时无言。 他看到了。 他发现了吗? 她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了。她太累,累到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。但是张灵玉是直接走的,他甚至没有回头亲她。 这是怎么一回事?她想去细想,可她实在太困了。枕着窦梅的肩膀,闻着女人身上温和的檀香味,她就这样睡了过去。 再之后,她的生活就是一团乱。沈冲花了四五天从CCU转到普通病房,血管痉挛,冠心病,已经是个需要搭桥的情况了。做完血管造影,沈冲举起淤青一大片的手,说人还是得多积德。 放屁。夏禾说。你出院之后会变我管你叫爹。 沈冲说,那确实。然后他又说,不过这个便宜我可以占一下。 疯子。夏禾说他。 沈冲不可置否。 然后他说:“疯子想吃梅干,夏小姐。” 白天,处理医院的一堆破事。转病房,手术签字,保险报销,被沈冲呼来喝去。晚上再坐电车转公交回L镇上班。她望着苍天,翻着白眼想这是不是就是报应。 张灵玉知道她什么情况,他们最近也没怎么见面。 夏禾本身就累的不行,加上她一看见张灵玉,心里就觉得烦躁。说来也好笑,只是一个小小的谎言,却不知道牵动了她哪根神经,好像她身上的所有秘密都附在那张小小的身份证上,变成一座小山。再去想,她就觉得胸闷。 她搞不懂张灵玉到底知不知道她撒谎。她也没那个心思去问。她只觉得,张灵玉多么嫉恶如仇一个人,知道这件事,不得和她老死不相往来。 可矛盾在于。如果说张灵玉在跷跷板的另一边,这厢的她只是用脚尖轻轻踩住板而已。她从不觉得自己犯了滔天大罪,更多的,她认为她的目标们咎由自取。她给他们想要的,他们给她想要的,说到底就是数额大了一些的交易。 她在跷跷板这边,看着那边给自己拷上枷锁的张灵玉。总觉得这就是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。而这让她难受至极。 她从不以自己的过去为耻。可如果他发现了她的秘密。 张灵玉会怎么想呢? 又过了几天,张灵玉坐在吧台。他拨开她的头发,挠挠她的头顶,像摸猫似的。 她也只是把手放进他的手心,把头砸在吧台上,什么都不说。 “辛苦了。”他说。 他说话的语调不一样了,比之前沉重,好像他也一夜长大了。于是夏禾想:他大概是知道了,他大概还想过这件事,但他也想不明白。 结果,张灵玉揉揉她的后颈,说:“我真的不想现在告诉你。你看起来好累,和你说了,我怕你压力会更大。可是不说,我怕来不及了。” 她迷蒙地抬起头,想着,杀头铡刀终于要落下来了吗? 可是落下来的却是另外一把刀。张灵玉说:“夏禾,我爸妈同意了。我八月上庭。” 她猛地直起身子。 “我觉得挺好的。”张灵玉说,“对不起,我……” 他的眼睛里,有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有着好满好满,满到她不敢去认的爱意。 “我觉得我挺自私的。”他说。 她喉咙干涩,音节从她喉咙中滚出,不似人声:“那你开心吗?” 张灵玉点点头,又摇摇头。 “我当然不开心......没有人会为了可能要坐牢开心。”他自嘲地笑笑,“但是,我感觉我做了一件对的事,我的心安定下来,这就够了。” 他抬眼,看见她之后又哑了火。 “对不起。”他最后说,“我应该把这件事推迟一点的,对吗?” 夏禾点点头。 “对不起。”他说。 夏禾讷讷的,像是想说什么,但什么也没说出来。 最后她说:“恭喜你。” 潮声骚动着。 晚上,她一路走到张灵玉的悬崖下。 她许久没有来过这个地方,特别是晚上。这儿是她的秘密,是整个镇子里独属于她的小天地。 她举着一盏橙色的小油灯,放置在石滩上。 星星升起来,木星和天蝎座一起出现。天蝎座的心脏,第一亮星心宿二就在她正前方。这颗火一样的星星闪烁着,夏禾不禁想它何时会熄灭。 爱人离开的时候,心脏会枯萎吗? 她不知道,她也许很快就会知道了。但现在不会。因为她听见身后悬崖落石滚落的声音,有人顺着小径走下来。 这里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秘密,就如她的心脏不再只为了自己而跳动一般。 从今以后,这里将永远是张灵玉的悬崖。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。 “嗨。”他干巴巴地打了招呼,“我就知道你在这里......你要驱蚊水吗?” “八月初上庭,那你什么时候走?”夏禾问他。 “十天半个月吧。”张灵玉说,“对不起。” 她听得烦。转头大声说:“这是第几次了?你不要以为自己很重要一样,对不起对不起,你自己数数你说了几遍......你就这么对不起我?” 她说:“你为什么要因为追随自己的本心对不起我?” “你在做你想做的事。”她念道。恍惚间,心头的火猛烈燃烧起来,张灵玉的语句不知道点燃了什么。她忽然就气的要死,但又清晰地知道自己没有在生张灵玉的气。他说的话让她想到一个人,一个不敢去越过鸿沟,选择隐瞒逃避的人。于是她语气愈发狠厉起来,“欺骗,隐瞒,逃避,这才是需要对不起的事。” 也不知道在骂谁。 她的世界仿佛被狂风席卷。离别的悲伤,无可名状的愤怒,近来生活的烦躁,全部揉在一起变成一个纸团。刚才的爆发把这个纸团撕碎,一下子纷纷扬扬无人清扫,在空中缓缓破碎。 张灵玉静静地看着她,半张脸被橙色的油灯映亮。 他忽然抱住她。把她已经碎成八块的灵魂拢到一起。他的手捋顺她的头发,一阵一阵,宛如潮汐。 夏禾把自己抽出,狠狠地吻上他的嘴唇。 石滩上的石子过于锋利。于是他们站着,背靠不算光滑的礁石。夏禾的手钻进他的裤子,掏出他的性器,等着它在她手中勃起变硬。她的衣服被他撩到胸口之上。虽说他还是不习惯于触摸她的胸,因此只是在她的腰背流连。 张灵玉轻轻地把她抵到礁石上。低声问她会不会硌着,如果硌着可以回去。 夏禾摇头,说就在这儿吧。 于是他的手从后腰往下,顺着臀缝找到她的阴道口。 几次以来,他已经习惯先让夏禾高潮一次再说。毕竟女性能在前戏中获得更大的愉悦。可夏禾看出他要做什么,松开与他接吻的唇瓣,说这次算了吧。 “嗯?”张灵玉问。 她说:“你直接进来吧,你有套吗?” 张灵玉点点头。放在平时,夏禾肯定要对着海浪大肆宣扬:“张灵玉不得了,学会自备避孕套了”,可她今天一点起哄心情也没有。 她抬起一条腿,踩在一截高出来的礁石上。伸手去将自己分开。张灵玉准备好自己,她找到他的阴茎,带着放进来。 今天没有前戏和扩张。他的动作比平时小心不少。夏禾靠在他肩上,随着他的挺入闷哼。这个姿势比较困难,容易扯到阴道口的皮肤,她对于疼痛还是很敏感,轻轻扯到都能听见她抽气的声音。 张灵玉听见就会停下,但她说:“继续。” “你直接来。”她喘着气说,“算我求你了,张灵玉,你直接来。” “我喜欢你弄痛我。”她说。 张灵玉叹一口气。轻轻用手护住她的头,让她靠到礁石上。 “好。”他说。 随后,他加快了速度和力度。因为站立,阴茎每一次出入都会扯到她。疼痛混杂着巨浪一般的快感,在她的体内迅速堆积。她大口喘起气来,就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,甚至有一瞬间不知道这是折磨还是享乐。 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疼。 每一次抽插,都会带出不少液体。沾在他的性器根部,沾在他们的腿上和毛发上。海风吹来凉飕飕的。潮声把他们肉体碰撞的声音遮住,她嘶哑的喘息却一声不落地冲进他耳朵里。被扯痛了的话,她搭在他背上的指尖会用力,会下意识地摇头,会向后倾,暴露出脆弱的脖颈。有一那么一下扯得厉害,她痛得把头扬起来,脑袋重重砸在张灵玉手上。 她有些心虚地睁开眼睛,却看不清张灵玉脸上的神情。只听见他“啧”了一声,把自己抽出来。 “你转过去。”他说。 他从没用过这种命令的口吻和她说过话。夏禾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火气,但她照做了。张灵玉掰过她的肩膀,说:“自己撑一下。” 他一只手锢住她的腰,另一只手带着性器轻车熟路找到她的入口。然后把自己整个送进来。她可以感觉到他胯骨的撞击和力量,每一下都顶得她发麻。 他每撞一下,夏禾都下意识将他夹紧。不知道他又刺激到哪里,快感竟然从她的手臂卷起来,连带着肩胛骨都要被蜜泡化一般。她有些站不住,只能一只手搭在额前,一只手无助地扒拉起岩壁。 直到张灵玉把手附上来。 他轻轻咬着她的后颈,像一只野兽似的。夏禾不知道他能这么凶,一下子腿更软了。她的胸口贴上岩壁,感觉有皮肤被蹭破了,可她也不躲,乳头贴上冰冷的岩石,飞溅的海水打在她光裸的肌肤上。 张灵玉的手指挤进她的指间,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后背。他的速度加快,夏禾知道他马上就要到达顶峰。 她配合着他收缩起来,一如海潮冲上石滩再褪去。张灵玉把箍着她的腰的手松开,一路向上爬,轻轻捏住她的乳头。 指间擦过乳缝,她呜咽一声,快感从下体卷上来,卷过她的腰她的背,她的上臂她的脖颈。她喉间生出珍珠一般的呻吟,一同断了线的还有生理性泪水。她来不及关注下身发生什么,只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混乱,快感搅来搅去,台风一般席卷她的大脑。 等一切都结束了,张灵玉的身子贴在她的背上,他也累极了,起身的时候,他的汗液沾在她的腰背,海风吹过,凉意激起她打寒颤。 “你……你别睡在这啊。”张灵玉喘着气,和她半开玩笑地说,“你还好吗夏禾?” 她难得的没说话。 “嗯?”他凑过来。她依然靠在礁石上,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滚。也说不清几颗是生理几分是心因。缓了一会儿,她慢悠悠地转过来,僵硬地把裤子提上。张灵玉借着油灯的光,看见她暴露在空气中的的胸口后,嘶了一声。 “你等等。”他轻柔地说,“唉……算了。你和我回去好不好?” 她坐在张灵玉床上。少年拿着碘酒棉签还有药膏进来,给她胸口蹭伤的地方清洗消毒。她的眼圈本来就红,现在更是疼得滋哇乱叫,甚至被逼出几滴眼泪,梨花带雨好不可怜。 好在张灵玉铁石心肠,下手毫不留情。她蹭破了四五处,搞得张灵玉很后悔让她转过去。 消完毒,他给她抹药。夏禾看着他伏在她胸前专注的样子,忍不住小声问:“你看着我身份证了吗?” “看着了。”他说,“姐姐,怎么了?” 她听出他在暗示年龄,说:“……对不起。” “多大点事,我也和你说我十八。”他说。 对不起。她在心里说。 不是因为我隐瞒了这件事。而是一些更黑暗,对于你来说,也许是不可想象的,我的秘密。 她有点困了,于是眨眨眼睛。张灵玉把她摇醒,说你还是得洗个澡再睡。 你被咬了几个包?他忽然问。 三个。她说。 我五个。张灵玉回答。去洗澡吧。 她晕晕乎乎的,算是被他推进了浴室。裹着张灵玉的浴巾出来,换的是张灵玉的T恤。她倒进他的床铺里,困的要死,却怎么都不闭眼睛。 直到张灵玉也出来。少年钻进被子,捋了捋她的头发。 她抓着他的手,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。 从遇见张灵玉开始,只过去寥寥一个多月。可能是困过头了。她窝在被子里,身体沉重,意识却越来越清明。 这个房间能听见一阵又一阵规律的海潮声。此刻,它们就像凌晨的时钟,滴答滴答,起起伏伏。她随着不止息的海潮往回走,回到一切开始的那一天。 五月下旬。 她刚结束了在洗车行的兼职。拿着挣来的一笔小钱,坐在悬崖下看海。海风吹乱她的头发,还有她手中的钞票。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五去哪了?哦,在这。 哪怕变成了大人,赚钱也比她想的要难。 他们的钱都是哪来的啊?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,天下起了雨。她轻车熟路地找出雨衣穿上,哪怕被淋湿,拿到薪水的好心情也不会被破坏。但天色好像已经挺暗了,于是她又往海里扔了几颗石子,转身往崖上走去。 在往上走的时候,她看见一个少年把二楼的窗推开。海风也把他的额发吹乱了。他头发颜色很浅,长度也比一般男孩长一些,看起来清淡温柔。是她没见过的那款。 悬崖上的房子,终于住人了吗?她雀跃地想。悬崖上的房子?咦,那他不就是金鱼姬吗? 于是她开口喊了他。 一语成谶。这个故事开始得像一个电影,如今也要迎来结局。夏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们的故事,想着:这算是个什么片?青春片?爱情片?不,这顶多算个十八禁色情片,中间还混杂了一点法制频道的内容,实在是太混搭了,应该是一部法制色情片。 她被自己逗笑了。这才恍然发觉,过去的一个多月就像潮声中的一场大梦,她竟然如此开心快乐。在很小的时候,她怀疑自己不配快乐。后来,她长大了,觉得自己配,却怎么都无法开心。 直到海风把张灵玉吹来,变作暮色中暖黄的归灯,变作她的落日和绮梦。她说不明白张灵玉到底给她带来了什么,也许她道行还是太浅了。 但她知道,躺在张灵玉怀中,就能感到温暖,和继续下去的力量。 快来不及了。大幕马上就要拉起。她最不喜欢哭哭啼啼,不免自负地想,要给出一个帅气的结局才行。听着安宁的海潮声,她忽然发觉这个故事有个缺憾,一个需要她来填补的缺憾。而现在,她似乎能感觉到那股力量,正如潮水一般漫上她的心。 她害怕告诉他真相吗? 也许她不怕。 她听见张灵玉安稳的呼吸。少年累极了,此刻已经陷入梦乡。于是她悄悄地把手指拿开,打开手机,在备忘录里敲下一个故事。 是一个女孩,生命前十九年的故事。 这一天如约到来。张灵玉揣着满满的小心思,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计划实现。于是有点小骄傲地和她炫耀:他两个月没学习的脑子,脑细胞全用在这个计划上了 她无语至极,鄙夷地说不就是自己搭公交来电车站吗,这有什么难的?我几乎每天都要走一遍。 张灵玉说:“那不是。我姑妈她比较热心,让她放弃送我,花了不少心思。” 夏禾眨眨眼睛。觉得还是别告诉他自己早就在餐馆和他姑妈坦白少年的小心思,对方爽快地答应了的这件事了。 她可能只是为了逗你。她想。 那晚,她在屏幕上敲下来的文字,已经变成了她手中的信。手心微微有些出汗,她其实还是紧张的。 但她不后悔。 因为她写给了面前这个人:张灵玉正翻动着手机,确认电车的时间表。 夏禾看着他翻手机,想起来了什么。于是说:“回去之后,没事别联系啊。” “嗯?”张灵玉有些奇怪地看着她。 “你再回来,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。我和你说,我不会吊死在你这棵树上的哈。”她勾住他的肩膀,“算了,你要不然把我号码删了吧。不然我勾搭别人总感觉不道德……” 这次换成张灵玉无语地看着她:“你爱干啥干啥,祝你幸福。” 她哈哈大笑。 “找到一个比你技术好的,不知道多难呢。帅哥,自信点。”她凑过去亲一口他的脸颊。 张灵玉不说话了。 “这种时候,你可以说‘我想也是’,来,说一个。”她继续诱导。 “滚。”张灵玉礼貌地说。 她瞟了一眼时间。电车快要来了。张灵玉也看到了时间。于是他轻轻张开手,有些难为情地说:“可以抱一下吗?” 夏禾一把把他扯进怀里。 张灵玉的头埋在她的颈窝。之后很长一段时间,她不会再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了。过了好一会儿,张灵玉轻轻蹭了蹭她,在她耳边说:“你要开心哦。” 她忽然就有点鼻酸。 于是她抓紧他的衣服。将自己完全沉浸在这个时刻里。他的气味,温度,力度,他的头发搔她脸颊的痒。七月的海风,难得的蓝天,车站旁起伏的潮水。 她把它们全都记住。 “我很开心。”她说,“张灵玉。我和你说,过去一个半月,我从来,从来,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。” “……这样吗?那太好了。”他说。 “嗯。”她听见电车的声音乘着海风而来。 这下是真的真的要结束了。她的心砰砰跳,轻轻地把张灵玉推开,从口袋里摸出那封早就写好的信。 “上了车再看。”她说,“看完之后,你可以做出你自己的选择。不论如何,我都接受。你爱干啥干啥,祝你幸福。” 张灵玉有些困惑地看着她,但还是接下了信。 “我的一些疑问会得到解答吗?”他忍不住问。 夏禾挑挑眉毛:“也许会吧。” 电车缓缓驶入车站。张灵玉看着这庞然大物,脸上露出一丝慌张。 “去吧。”她帅气地把他往前一推,“啊,忘了,亲亲我。” 他们交换了最后一个吻。 电车门打开。他走进去,随后忽然转身,急切地问:“我还会再见到你吗?” 夏禾被他这个问题逗笑了,她歪了歪头,说:“我说过的啊。” 她的声音混杂着潮声和海风,穿过L镇从不停歇的雨和偶尔的晴天,伴着清晨呢喃的轻雷和落日柔软的光,最后停留在少年心中,变成他永远无法忘记的,一抹珊瑚粉色的梦。 她说:“想我的时候,你总会找到我。”
E.N.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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